《血染枫红》作者：公孙梦【完结】

云龙逍遥

　　繁华的大街上，人声嘈杂，熙来攘往。
　　人群中有一灰袍老者踽踽独行。老者天庭饱满，鹤发童颜，年届古稀却精神矍铄。
　　由于是初次涉足这四季如春的南国边陲重镇，他倒背双手，步履不疾不徐，蛮有兴味地张望两边的店铺及五花八门的摊点。
　　拥挤的人流中，人们免不了摩肩擦踵、你碰我撞，唯独老者却不会受这挤撞之苦。他像闲步在无人遨游的旷野之中，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挨上他的边。凡是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一股无形气流轻轻一阻，于不知不觉中或左或右地跨出一两步，然后照样走自己的路。灰袍老者的护身罡气运用得如此巧妙自如，内家功力当真是到了最上乘的境界。
　　老者是昨天擦黑时分才来到城里的。今天一早从客店出来，一路问讯着圆通佛寺所在，打算去那里寻访一位高僧。
2 X+ t: M  g8 p* `; C. [: K) `2 h　　来到十字街口，灰袍老者被一个写字摊吸引住了。只见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儒生盘脚坐在一张凉席上，面前支着一张长条矮几，几上置放着笔墨纸砚，还有几帧写毕的条幅。时下正值深秋，虽然比不得北国之冷，但也有了相当的寒意，路上行人皆著夹衣夹袄，而这位卖字的儒生，依然一袭洗得泛白的蓝布单衣，丝毫不露寒意，这在行家眼中，自然看得出是因为练功的缘故。
  S& ?2 B; U+ D, d* N9 E　　一个武学高手，何以要摆摊卖字？
( @, c5 a% m9 ]0 K/ m) n% c　　灰袍老者不禁有些奇怪，再看条幅上的字迹，铁钩银划，雄浑潇洒，俨然大家风范。老者息隐江湖三十年，江湖情况早已陌生，想不出书生的来路，但江湖奇诡人物多的是，他也懒得去寻根问底，只想买副中意的对子就走。
　　来到摊前，入目一副对联：
% U* [( r0 ^0 x, G1 V$ K　　贾岛醉来非假倒，
$ i5 H. Y% ], m. X$ h" R　　刘伶饮尽不留零。
　　灰袍老者识得这是当朝著名才子唐伯虎和祝枝山的一副巧对，是两人在酩酊中的即兴之作，端的是豪放不羁。
　　祝枝山先出的上联，借唐代诗人贾岛之名，说自己真的醉了，并非装醉“假倒”，取“贾岛”之谐音。唐伯虎才思敏捷，出口便对成了下联。他也借晋代文豪、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之名，说自己也是尽醉方休，喝得杯中点滴不剩，是谓不“留零”，用的也是刘伶的谐音。
8 Z7 [" T& {6 ?: O0 Y　　灰袍老者平生酷爱杯中物，见此联卓尔不俗，大为中意，决定买下带回蜗居张挂，算是从滇中带回的纪念物。
4 B: G5 O8 \6 G- ?, @1 ~. m　　书生见有顾客，微微一笑：“尊驾可是要买条幅？”
, O* C5 M2 ~$ v# g' m( P　　说着将压在上面的条幅挪开，摊开下面的几副对联，有意无意地将祝枝山唐伯虎的对子盖住了，双目精光闪现，盯住老者。
) g8 X% }% R5 A  _* p) |　　灰袍老者并不在意，袍袖微微一动，矮几上的条幅对子自动迭成一沓，只剩下唐祝二人的对子。气功运用之妙，惊世骇俗。
　　书生脸色微变，旋又强自镇定。
3 K4 a8 ]! v- s" u. j  A, J　　“我要的就是这副对子。”老者说。
% r5 d1 v% u; I5 m9 E, B' o- s　　书生暗运功力，表面不动声色，笑问道：“先生唯独看上这副对子，想必是因为敬奉杜康（指酒）？”
; N- a7 w: b# u% |# k" r3 c　　老者并不回答，只说：“要多少银子？”
7 O- z6 b8 T+ r& d　　书生按捺着性子，面上的笑容却消失了，语气也转为冰冷：“尊驾可否告知，为何单挑这副对子？”
: t: s" {, c/ D8 e, x$ w8 I# z5 ?1 i　　老者不禁微愠，心想此人真是奇怪，你卖东西还管闲事？人家高兴买就买，还得讲明买的理由么？此人不是别有居心，那就是个书呆子，糊涂虫。
　　“老朽为何单挑这副对子，你管得着么？到底卖不卖？”老者板下脸来。
- Z- @: r$ I% g0 l! H3 ^9 w7 Z1 ~　　“这货是小生的，卖不卖自然由小生做主，尊驾既然不愿说出理由，小生当不勉强，就请开个价吧。”书生语气软中带硬。
6 O- ~) J# b- g  Y, w$ c* U- }8 D　　“要买主开价？”老者一愣，“真是稀奇古怪，也罢，给你二两银子如何？”
# k( L% }% H7 M4 u　　书生莞尔一笑：“凭这几个字，就只值区区二两银子么？”
$ K3 `/ X: N9 l- I+ E) [　　老者道：“先生说的是，墨宝也是宝，先贤书圣的真迹岂能以银子论价？先生的字别具一格，不让先贤，还是先生自己开个价吧。”
) Q8 N5 H/ x3 G　　书生也不答话，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。
0 g4 G0 D, L( F" W/ l6 O' V　　“二十两？倒也值得！”老者伸手进怀中，还未取出银子，就见书生大摇其头。
　　老者不由一愣：“二百两？”
0 [7 Y  {2 x) i. V　　“二百万两！”书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。
; p; p* B. n; ]$ Z　　灰袍老者纵横江湖一生，几曾受人如此嘲弄，不由勃然大怒，但他一把年纪，火气不比当年，这书生举止有些奇怪，想是别有缘由，这么一想又把火气抑制下来。
　　“一副对子值二百万两，真是闻所未闻，老朽并非巨商大贾，先生就留着等识主吧。”
　　老者微带讥刺，说完就要走路。
7 M4 K$ I. Y3 p1 Z　　“慢！”书生阻止道：“尊驾难道不识此联？”
　　老者冷笑道：“不过就是几个好字，老朽焉能不识？不过，二百万两的开价，岂不太刁难人吗？恐怕这天底下也难找买主吧！”
4 o' W2 l! B& c) ^  O9 }' A　　书生狐疑地看着老者，语气缓和了不少。
　　“如此说来，尊驾是当真不识了？”
- @) E  W3 {' V$ k7 D. w" U　　老者不耐多说，举步就走。
5 G$ |" T$ E$ {3 S1 d( U　　“老丈止步，这对联就送与老丈吧！”
　　老者倏地转身，打量书生一番，看他面露诚恳之色，不禁大为奇怪，刚才要价二百万两，现在却又分文不取，白送，这葫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药？
　　“你要白送？”老者问。
　　书生点头：“不错。”
4 ]$ I  D' R% }% q8 C8 x" Q　　“这又为何来？”
' v9 N4 {2 R2 X$ C) d　　“尊驾赏识小可陋字，总算知音，理当奉送，这就请取了去吧。”
, |+ O4 G' m' W% ]; \　　“老朽恕不白取。”
　　“这……”
1 \' Q: l- R4 n7 }' g: z* h+ ]　　突听街上行人一阵喧哗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故，老者急忙转身探视，只见一辆马车沿十字大街一端直冲而来，行人小贩纷纷惊避乱作一团。忽然，一个十来岁小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，正好和马车迎个正着。
　　“啊呀！”避在街沿的人丛中发出了惊呼。
3 H) A# R8 e) C4 y# c# v7 j' M4 B　　眼看小儿立刻就要葬身于铁蹄下，哪知小儿竟灵巧地避过了辕马，人们又是一阵惊呼，可那瞬间即至的车轮却是无法闪避的了。
5 N! v9 M- ~) K3 N4 y) W　　与此同时，老者身后的书生也大呼：“吟儿！”身形已经飞起，老者也在同时跃出，直扑那辆疾奔的马车。
　　两人虽然同时跃出，但老者却是在先，他忽听身后书生闷哼了一声，似乎内气不足已从空中坠下，这虽然不合常理，但此刻已无暇回头顾及。
　　可惜，尽管老者身法快似飞鸟，毕竟还是晚了一步，只听小儿一声惨叫，被车轮撞得飞出两三丈外，“叭哒”一声跌落地上，哪里还保得住性命？
/ ?- c( S- M2 e　　灰袍老者勃然大怒，身躯还未落地，当即大袖一挥，一股猛烈的罡气击向车辕，只听一声暴响，车辕断裂，辕马也被击倒在地，一阵哀鸣，再也爬不起来。那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厢翻倒一边。老者身形正好落到车厢旁边，他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何许人，伸手掀开布帘，里面却空无一人。老者也来不及思索其中缘故，心中还惦记着那被车轮撞倒的小儿，立即转身迈步，就在这同一瞬间，他又听到了一阵欢呼惊叫，待他转过身来，不禁愣在当场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那原该不死也要重伤的小儿，就在离他四丈开外的地方，正从地上爬起来，惊惶万分地拍打身上的尘土，揉摩腰膝腿脚，大概是摔痛了什么地方。四周的人群，纷向小儿拥来。老者身形微晃。已抢先到了小儿跟前。
7 h' |6 A7 F% m( b; f7 o　　“娃儿，你没有摔伤？”老者急问。
　　小儿清秀的脸上满是惊骇：“多劳老丈动问。小子浑身疼痛，也不知伤也没伤。”
　　这孩子口齿伶俐，礼貌周全，颇讨老者的欢心。
. d$ J% ^' u) F; U6 z! B　　“来，我替你检验伤势。”老者说着，双手立即在小儿身上摸捏。
+ I, t: m4 G- C$ X% V7 z　　果然，小儿身上骨头未断，只有些擦伤。老者不禁大奇，心想，世上难道真有天生的钢筋铁骨不成？此儿根骨清奇，是练武的上上之材，不知是何人家的子弟。
( K$ ^' h4 U2 a, o　　此刻人们围满四周，议论纷纷。有的谈论老者神功盖世，有的对小儿啧啧称奇。
　　老者不耐嘈杂，对小儿却大有兴趣，便拉着小儿的手说：“家在何处？上家里去吧。”
　　小儿说：“家父就在街边摆字摊，待小子见过家父后，恭请老丈光临寒舍。”
/ j' t+ k: r1 @0 Q+ N4 q' u　　老者一听小儿竟是那书生的儿子，这才想起适才听到书生惊呼“吟儿”跃起半空之事，他既然施展了轻功，何以这半天还不过来？对了，他刚跃起便闷哼一声，似乎真力不继下坠，莫不是原先就受了内伤，妄动真气不得？于是一手抱起小儿，就往人堆外走。
5 l* K7 \/ h% X* v　　挤出入堆，就看见书生仍盘膝坐在席上，全不理周围的喧腾。老者心想，果是在运功疗伤，连自己小儿的命也顾不得了，伤势大概不轻，自己索性看在小儿面上，助他一臂之力吧。
　　便抱着小儿大步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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